第35章 县主失踪

对于那天究竟去了哪里,赵元不肯说,晏清便没有再问。

不对劲儿的是江惟仁。

几日后,文德殿议事,晏清去了之后,内阁的几位阁老都到了,唯独首辅江惟仁平日所站得位置,今天空无一人。

从前每一次,江惟仁一定是最早到的,今日不知为何却来迟了。

晏清倒也没有多在意,只是落了座后,竟是次辅陆云松走上前来禀事。

晏清忍不住开口道:“不等江先生了么?”

一旁的曹定真答道:“妹妹,江先生告病了。”

告病了?

晏清仿佛不肯相信,那一刻的惊愕无法掩饰,倒不是她太过担心江惟仁的身体而失了方寸,而是三日前也是在这文德殿里议事,江惟仁哪里有半点染病的样子。

从先帝驾崩之后,两位太后与文德殿内听取内阁的奏事,江惟仁没有缺席过一日,国事皆在他的肩上,日日夙兴夜寐,不曾偷过半点懒,告过一次假。

平日里晏清和曹定真听着他的奏报,其实心里下意识都觉得,便是天大的事只要有他在都可以解决。

他忽然不在,内阁奏报的事,仿佛都不知要怎么定夺了。

晏清全程心不在焉,等回了仁寿宫,坐在那儿也会失神,连扶缨都察觉了,问道:“娘娘,今日怎么了?”

晏清看了看扶缨,对她招了招手,轻声道:“你过来,去替哀家办件事。”

扶缨走近,晏清却又示意她再近些,最后几乎是凑到她的耳边。扶缨听了她的吩咐,立马道:“娘娘放心,奴婢去办。”

几个时辰后,扶缨接到消息,立马去给晏清禀报。

“娘娘,这两日江府上并没有大夫出入,府上的下人也没有去抓过药。”扶缨说着,抬头去打量晏清的神色。

晏清点了点头,倒是如她所料,江惟仁并不是真的病了,可他既然没有病,那还有什么理由会缺席文德殿的议事。

她皱着眉,仿佛陷入了沉思中,扶缨见她如此不敢打扰,正要告退,晏清却忽然喃喃开口:“也没有抓过药?”

扶缨不明白这一点为何会引得娘娘反复琢磨,偏头想了想,想不出什么头绪,晏清已经再度开口:“清和县主的病,慈懿太后倒是遣过太医去,可好似没什么起色,是不是?”

扶缨点头,“听闻后来还是继续由东璧堂的大夫来给清和县主开方……”

说到这里,她恍然大悟道:“对啊,便是元辅先生不需要抓药,县主也需要啊!”

所以反常便是在这里,扶缨马上道:“奴婢这就让人去详查。”

“你别去了,”晏清却叫住她道,“去把陈敏给叫来吧。”

陈敏很快被叫了来,晏清神色如常,只吩咐道:“清和县主病了这些时日,也不知如今可有好转,今日听闻江先生也告了病,你便代哀家去江府探望一番,旁的赏了也没用,就让内都司将今年扶南那边进贡来的药材备些你带过去。”

陈敏领旨而去,他这一来一去又费了好些时辰,回来复旨时。晏清淡淡道:“你去江府一趟,元辅先生那里,如何了?”

“先生身体有些不适,不过已经请了东壁堂的大夫去诊过了,并无大碍,清和县主还在养病,一切如常。”

闻言,晏清点了点头,“江先生身体不适,你既去了就该劝他不要再为国事操劳,还去五城兵马司一趟,还在病中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……”

陈敏已经变了脸色,跪在那儿,额上一会儿就出了汗,晏清一看他那神色,也不愿再继续兜圈子了,便问:“说吧,出了什么事儿?”

“奴才愚钝,不知道太后所问的是何事?”他声音低低的,看着倒还镇定。

晏清冷冷一笑,“陈敏,哀家瞧你是越来越会当差了,你到底是陛下的内臣,还是江家的内臣?”

事情到了要惊动五城兵马司的地步,张芳不可能不知道,他司礼监掌着有一厂一卫,什么查不到。况且那一晚陈敏是同江惟仁一道去的,陈敏又是张芳的心腹,张芳与江惟仁是什么样的关系,便可可窥见一二。

陈敏去江府一趟,江家出了什么事,又岂能不知道?

晏清那一句话,吓得陈敏嗑了几个响头,连声说着不敢,晏清屏退了屋内的宫人对他道:“说吧。”

陈敏踌躇着答:“禀太后,是清和县主她……不知所踪。”

薛时英不见了。

她平日里任性,说到底都是江惟仁纵出来的,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。

他先命令府上下人严禁走漏了消息,薛时英是未出阁的姑娘,若是传出她不见的消息,定会引来各种猜测,对她日后的声名不好。

所以随后他便立马去了五成兵马司,让兵马司派人在各个城门定守,兵马司又身兼巡查之责,以巡查之名找人才不会让外界猜测。

可将整个帝京都找遍了,甚至张芳得知后让锦衣卫出动,暗中探访,锦衣卫负责缉拿刑讯,眼线遍布市井朝野,却偏偏找不着一个小小女子。

一连过了十数日,都没寻着半点蛛丝马迹。

江惟仁让下人对外宣称清河县主病体未愈,要精心休养无法见客,将消息一径掩下,连曹太后都瞒住了。

他哪里料到,晏清已经知晓一切。

晏清的消息都是从陈敏那里来的,陈敏原以为圣懿太后知晓了,消息怕是瞒不住了。可他没料到晏清虽知道了,却对外装作不知。

听陈敏说,薛时英应是自己离家的,发生了什么事,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负气离家,她倒还真好奇。

“五成兵马司和锦衣卫都出动了,却还是一无所获,这么一个帝京城,十几天的时间,一寸寸地搜也该搜出来了,”晏清缓缓开口,感叹道,“薛时英这小丫头还真不简单。”

“是啊,”陈敏接口道,“把先生都急坏了,这些时日既要操劳国事,又要暗中寻人。”

晏清淡淡笑了笑,目光低垂,眼里却没多大欣喜之色,低低道:“是呢,哀家也是头一次见到江先生这样……”

去甘露殿看赵元的时候,赵元似乎也瞧出了她的神色有些低落,有些忐忑地问:“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?”

晏清摇了摇头,掩下眉眼间的疲惫之色,笑着道:“听御前伺候的人说,陛下这些时日很是用功呢,不过,也要多休息,别累着了。”

回来的路上,扶缨也道:“陛下真是懂事了许多,从前娘娘每次来看陛下,陛下总拉着娘娘不让走,非得缠上一会儿。”

赵元一向跟她亲近,曹定真又管教得严厉,于是他便更喜欢更晏清待在一起。

扶缨说着,晏清却有些心不在焉,她还在想薛时芳的事,这帝京里究竟哪个地方会让兵马司和锦衣卫都找不着,听闻他们连曲江的那些花楼里都找了,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,怎么会躲在那种地方,江惟仁大概是急得没办法了。

“听御前的宫人说,自上次之后,陛下下了朝便只待在甘露殿中,哪儿都不去,一点玩儿的心思都没了。”扶缨继续说着。

“若他真懂事了,那就好,可他待在甘露殿,未必就是在读书,指不定在捣鼓什么呢……”晏清叹道,想到上次赵元不见了踪迹,到如今还心有余悸,这薛时英,怎么比阿元还大胆?

忽然之间,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,扶缨那句“自上次之后”,更让她眼前一亮。

只觉得从薛时芳病重,到赵元出宫,再到薛时芳失踪,一切时间刚好是连着的。

“停!”她叫停舆轿,示意扶缨上前来,低声吩咐一番,然后道,“若真是那样,立马来告诉我。”

扶缨点点头,然后领命而去。

甘露殿的殿门紧闭,身着宫女装束的薛时英正坐在窗下,手里摆弄着一个九连环,几个玉环弄来弄去,没一个卸下来的。

赵元就坐在她对面,见她将玉连环放在炕桌上,一副不大开心的样子,就将那九连环拿了过来,薛时英支着下颌看着,直到看到他将所有玉环解开,面上终于才有了些笑意。

她五官本就明艳,容色过人,这一笑,就更是好看。

“陛下可真聪明!”

她一笑,赵元也跟着笑了起来,却又有些担忧道:“阿姐,你这样先生肯定急坏了,你当真不回去?”

听了这话,薛时英面上的笑意也敛了下去,“陛下这是要赶我走么?”

“怎么会,”赵元看着她,“阿姐想要什么,朕如今虽不能事事都帮阿姐达成,可能为阿姐做的,绝不会推辞。”

他虽是一国之君,冲龄践祚,学的都是君王之道,断的也是关于万民生计的天下大事。可整日就在这偌大的金明宫里,身侧也不过是宫女与内监们,竟一直保持着一颗赤诚之心。

“他着急才好,”薛时芳幽幽道,“他找吧,找遍天下也想不到,我其实就在最近的地方。”

文渊阁就在午门外,从甘露殿望去,远远都能看到殿宇上的琉璃瓦,江惟仁日日在文渊阁里处理内阁事物,肯定想不到她就藏在背后的午门内。

晏清的吩咐是扶缨亲自去的,她没有去甘露殿,按晏清的话是免得打草惊蛇,而是去了内官监。

内官监按照她的意思,借口要查点甘露殿的内官宫女。

得了结果她立马回了仁寿宫禀报,其实晏清也不过是那么一想,没什么把握,查一查以防万一。

“娘娘,如您所料,”扶缨道,“这事儿就御前几个人知道,竟是将张公公都瞒住了。”

晏清也颇有些震惊,没料自己真蒙对了,薛时英如此大胆便也算了,赵元竟也跟着胡闹。

她忍着怒气,对扶缨道:“你差人去将江先生宣来,只说是哀家有事相询,这薛时英……哀家亲自去一趟甘露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