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主动一吻

当晏清的双唇落下时,江惟仁几乎呆住了。

晏清的吻并不熟练,她那可怜的两次经历,还都是与他有关。

江惟仁很快反客为主,不仅唇舌上纠缠不休不放她走,还“得寸进尺”,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搂住。

温香软玉在怀,江大人心驰神荡,一想到她竟会这样主动,更觉得欣喜若狂。

晏清一身酥软,别说推拒,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,江惟仁轻轻一拉,让她坐在自己腿上,然后捧着她的脸,又再度吻了下去。

这一吻缠绵辗转,不知过去了多久,等两人唇舌分开时,已不知今夕何夕。

晏清的双颊一片绯色,如彤云一般一直烧到了耳后,唇瓣更是通红,看着好不可怜。

晏清想要起身,他却不让,她皱眉道:“你还有伤……”

“不碍事的,”他轻轻道,“伤在腰上而已,且抱你也不使什么力。”

晏清还是觉得不妥,江惟仁便俯过身去,凑在她耳畔低语道:“知道娘娘又要说我放肆,可如今我受伤了,娘娘权当可怜我,且容我放肆一回吧?”

那声音低哑缠绵,他的气息又如此贴近,晏清的脸上愈发地红了,好在是没有再拒绝,就那样靠在他怀里,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。

江惟仁是不敢发出声音,怕打破这一刻的宁静,也怕引得她再说出什么绝情的话。

过了一会儿,她的脑袋耷拉到了他的肩窝处,江惟仁低头一看,原来她已经阖着眼睡着了。

晏清实在是太累了,自从那封江惟仁遇刺的密函被送入京中,她日日等着从淮左送回来的消息,夜里要么无眠,要么就是噩梦缠身,且她本就体弱多病,如此劳神,更觉得疲惫。

方才那久久一吻,让她浑身松软,此刻靠在他的怀里,连日的担忧都在那一刻卸下,时光静谧,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了。

江惟仁只觉得此刻心都化成了水,看着她略带疲惫的睡颜,又爱又怜,俯身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,然后就那么小心翼翼地抱着她,一动也不敢动。

屋内就点了两盏灯烛,光影低黯,外头的月光正从窗牖处漏进来,泄了一地,疏疏如残雪,两人的影子投到地上,看着只仿佛是一个人。

算了算时辰,宫门必然已经下了钥,她是如何都回不去了。

其实方才是骗她的,要小心环抱住她,哪里会不使力,伤口也一直疼着,可那些疼和眼下的旖旎温情相比实在不值一提,也不知过了多久,连伤口的疼痛都已经变得麻木了,江惟仁也确定晏清此刻已然睡沉,便将她横抱起,轻轻放到坐榻上。

他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了软衾,替她盖好,这才去到外面吩咐管家,为随她前来的那两人安置客房。

再进去时,她睡得正好,江惟仁轻轻走上前,合衣躺到了她身边,就着那微弱烛光,静静看着她,舍不得阖眼。

回想起他们之间的这十多载光阴,那些人世辗转,浮生聚散,仿佛都只在一弹指间,而这一刻,只觉得岁月静好,恍若梦中。

夜里她又做了噩梦,满头的大汗,嘴里喃喃在念着什么,他起身去拿帕子,她挥着手等他回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袍子。

他拿着帕子给她一点一点地揩汗,怕弄醒了她所以动作格外得轻,像对着一件易碎的薄瓷。

她嘴里的呢喃含糊不清,江惟仁俯身去听,才听清原来是在念着他的名字。

心口刹那间涌出无限的酸楚,那之后却又是绵绵浮上来仿佛回甘一般的欢喜。

之前她的种种绝情,果然都是嘴硬而已。

等汗水拭尽了,他伸手去揽住她,在她后背处轻轻拍着,像哄入睡的孩子一般。

慢慢地,晏清终于安静了下来,江惟仁这才躺到她身侧,只见晏清还是攥着自己的袍子,他便将袍子从她指间抽了出来,然后伸出手,代替衣袍,与她十指相扣。

晏清醒来时,天色还没有大亮,睁开眼看到眼前的那张脸,以为自己还在梦中。

她仔细又看了看,只觉得他的模样也太过真实了些,她坐起了身,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,这时候,脑海中的记忆才苏醒过来,她才回忆起了自己为何为在此处。

记忆断在了昨晚她靠在江惟仁怀里的时候,晏清低头看了看身上,发现衣衫微散,但到底还是昨日的衣衫,一回头,就看见江惟仁已经醒了,正看着自己。

他自然是满眼的笑意,目光堪比外头的春光。

晏清却又急又气,“你昨夜为何不叫醒我,这成何体统,你可是故意的?”

江惟仁却点了点头,“臣罪该万死……”

他这样,叫晏清再生气也无可奈何,只恨自己一时大意,就那样睡着了。

看着外头天色还早,晏清赶紧起了身,理了理衣衫后,却发现自己的发髻早已松斜,这样是肯定不能出门了,在屋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番后,又咬牙转身去看向江惟仁。

“你……去给我找一面铜镜来。”她假装镇定道。

江惟仁站起了身,含着笑轻声道:“臣遵旨。”

等他执着铜镜回来时,见她已经将一头青丝散了下来,披在身后,如一匹墨色的锦缎般,衬得她眉目更加明艳鲜活。

晏清只挽了个简单的素髻,并未再做什么修饰,只想着早些回宫去,转头就见江惟仁在旁边直直看着自己,仿佛梳个头也是个什么稀罕事。

她正要起身,不料他竟走到了她身后,突然低下头,与她的脸凑到一块,那铜镜里便显出了两张脸,仿佛是民间寻常夫妻间,丈夫来看妻子梳头而已。

晏清看着镜中的景象,却更觉酸楚,垂下头去,江惟仁看了便问:“怎么了?”

江惟仁以为她是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,并不明白晏清心中的无奈,从听闻他出事的消息那刻起,只要一想到他会出事,一想到会真的再也见不到他,只觉得什么都不足为道了。

她终究,还是骗不了自己……

“江惟仁,”她忽然抬头问,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?”

他被她问得怔住,晏清见了,目光一黯,“你我是这样的身份,若纠缠不休,那会受天下人指摘,落下后世的骂名……”

“骂名而已,”江惟仁淡淡道,“横竖我过去的声名也不大好了。”

她一急,正欲开口,江惟仁却笑了起来,低声道:“好了,逗你的,我背负骂名倒没什么,你若被天下人指摘,我可是会心疼的。”

晏清听他这样油腔滑调,便皱了眉,江惟仁伸手去握她的手,她却挣脱开了。

江惟仁眼中的笑意更甚,“你说的没错,我们这样的身份,确实是不可能在一起,”他看着她,低低道,“可清清,身份这东西,却是可以改变的。”

晏清愕然看着他,喃喃道:“你……什么意思?”

“这天下没有圣懿太后,还有慈懿太后,没了首辅江惟仁,也还有其他继任之人,”他站在她身后,平静地道,“天下可以没有晏清,也可以没有江惟仁。”

看着晏清惊愕又怔忪的样子,江惟仁叹了口气,低低道:“清清,不能没有你的,不是这天下……是我而已。”

晏清愣住,因为实在不曾想到,他心中的计较原来是这般。

“你放心吧,你若离宫,到时候慈懿太后自然乐见其成,只是如今陛下年少,尚不能理政,两三年后,等我辅佐他到能亲政了,也算还了先帝的恩情,便再无牵挂。”他说完,定定看向她,“昔有定陶先生与越妃相携归隐,泛舟吴湖,清清,只要你舍得下这富贵繁华……我愿效仿之。”

前朝定陶先生,助君王得天下,却不舍一腔深情,最后与越妃借假死之名归去,倒成了一段千年的佳话。

这锦绣高楼,于晏清而言,本也没什么留恋,人世间天地广大,她何尝不想能访遍四方,寄情山水,做个闲散之人,也得一个逍遥余生。

“可江惟仁,你真能舍弃这一切么?”

元辅先生的尊荣,执掌天下的权势,辅弼君王的盛名……能走到今天,他经历了多少坎坷波折,尝过了几番生死浮沉,到头来真能就此放下,再无遗憾么?

她不怕他无法做到,怕只怕他一时冲动,日后,却有心存残念,余生抱憾。

江惟仁却笑了笑,对她道:“清清,你可知道我最怕什么?”

晏清摇了摇头,他便苦笑着答:“我倒不怕你贪恋富贵尊荣,我只怕……你心中放不下先帝。”

她怕他放不下权势,他怕她放不下曾经,两个人小心地揣度,却终究不能确定自己在对方的心中占据了多少分量。

“那一晚,你问我,对先帝是感激之情还是男女之爱,江惟仁,”她站起来,转过身与他相对,低低道,“我与先帝自幼相识,比认识你不知早了多久……”

江惟仁听她这样说,只觉得心头一梗,正有些黯然,就听得她道:“若我对他有男女之情,何至于与你与沈注再有后来的牵扯,你想要知道的答案,在成化二十年,我就已经说过了……”

成化二十年,京郊长亭外,她就问过。

江惟仁,你心中有没有我?

江惟仁心头一滞,万般苦涩涌上来,将她揽入了怀中。

“我知道我对不住先帝,我愿意为他治盛世,为他辅幼主,为他定江山……可清清,唯独你,我不换。”

是啊,成化二十年,她就已经说过了。

可他们历经了聚散沉浮,浪费的时间,实在是太多。

成化十三年成王府的那个碧衣少女,曲江莲灯畔的俊俏小生,还有宣德楼烟火下那个与他并肩看烟火的姑娘……

这三千红尘里,人世皆攘攘,唯独那个人,辗转亦难忘。